一課大樓,四棟,一千個教室,幾千個甚至幾萬個座位。
一年了,一年前,還是新生的我就在這個位置上座過,而一年后,我又回來了。因為桌面上的那幅畫,讓我確定那就是我入學第一天第一節(jié)課坐的位置。大學的科室是不固定的,座位也是隨便坐,在一個大學生在大學的四年間,很少有機會坐同一個位置兩次,想到這個,我覺得自己很幸運,這也不知道是幾分之幾的概率都被我撞上了,這種小小的幸運竟然讓我心里有一點竊喜。
桌子上有一個很明顯的標志,那是一幅畫,那幅畫在我第一次做這個位置的的時候就已經(jīng)存在了,那是一幅用粗糙的圓珠筆描畫的一個撐著小陽傘的笑得很開心的女孩子,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幅畫時,我很興奮,因為我怎么也不會想到在沉悶的課室里居然有這么一幅讓人仿佛看到春天的色彩斑斕的涂鴉,而且,那微微向上飛起的傘尖與裙尾,就想到是我的心情,有那么一點點的張狂,一點點的膽怯。那時的我肯定很羨慕那幅畫的作者,因為到一年之后看到這幅畫還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竊喜。我是沒有繪畫的天賦的,但我也不會認輸,我用鉛筆在傘上大概五厘米的地方寫下了三個字:晴雨天。這三個字是我對這幅畫的理解,也是我對他的希望。在我眼中,一幅好的畫要有一個好的名字,就像一首好的曲子要有好的詞,我的那三個字是畫龍點睛的一筆,也算是給了那幅畫一個名分吧。其實給這幅畫一個標題是其一的原因,其二就是我的好勝心,憑什么別人可以在這桌子上留下痕跡而我不能,就是沖著這個很無厘頭的想法,我粗劣的筆記就留了下來,和那傘下的女孩一起,度過了整整一年的時間,雖然,那幅畫在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可能是一天,也肯能是一年,或是更長,我不管,我不在乎,我自在乎我自己的粗劣筆記也可以存在一年。而一年后我重新回到這里,就是憑證。
其實,在這個校園里,還有其他像我一樣無聊的人,因為,這幅畫除了那個一開始就存在的撐小陽傘的女孩,我那簡略的三個字,還有一朵在“晴雨天”和女孩之間的空隙里飄蕩的云朵和一個太陽。
此時,我完全的去看這幅畫的時候——撐著陽傘的女孩頭上是一朵黑云和一個太陽,而畫外是這幅畫的名字——晴雨天。這三者不是同一個人創(chuàng)作的,也不是同時創(chuàng)作的,三個作者之間沒有一點聯(lián)系,可能在校道上彼此急匆匆的插身而過,可能再轉(zhuǎn)身的時候眼角相互瞄了一下對方,或是在我進入華師校門的那天,某個人剛好畢業(yè)走了,在校門口,一個進,一個出……很多很多的可能,但就是在這很多很多的可能之中,彼此沒有謀面,但有些東西是不用言傳的,只能意會,或許我們都意會到了,竟然可以那么完整,那么和諧的把這個主題表達出來,而這之間所存在的距離,不管是時間還是空間,都是那么的遙遠。
再一次看到這幅畫的時候,這幅畫完整了。由存在于不同時間,不同空間的三個人,共同完成……
其實除了我那兩位所謂的搭檔我要感謝之外,我還要感謝所有在這個位置坐過的人,一年了,這幅畫的筆跡居然沒有褪色,而是越來越鮮艷。感謝那些幫我在上課的時候,一邊小心翼翼的躲避著教授的目光,一邊偷偷地用同樣粗糙的圓珠筆按照原來的筆畫不斷地描畫的同學,是你們讓這幅畫可以存在更長的時間,不知道明天這幅畫的命運怎樣,但至少我可以再一次見到他,而且還是以三個作者之間的一個的身份見到這副完整版的“晴雨天”。
多少人在這個座位上坐過,多少人想當年的我一樣,偷偷地描過這幅畫;多少人在這里認認真真的抄寫著筆記,多少人在這里看著閑書,多少人在這里打過盹;多少人在這里直接睡著,甚至是口水泛濫,多少人和我一樣,滿懷希望的來到這個學校,由無知幼稚在實踐的磨練中一點點的長大,一點點的成熟,一點點的世俗,很多年輕時候的野心,慢慢的消磨掉,像一個個菱角分明的石頭在江河里,常年接受流水的沖洗,所有的棱角也在不知不覺之間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