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兄還只有二十出頭,也未到本命年,卻意外地出了車禍。悲痛欲絕的伯母整天瘋瘋癲癲地哭怨自己。說是大年三十那天一掛一萬響的“千年紅”中間熄了火;還有吃年夜飯時,堂兄的筷子掉到了地上。這些都沒有向神靈賠罪。而村里公認的“神學(xué)教授”二叔公則大罵堂弟克死了其兄,然而當(dāng)別人提及我爺爺和三叔公也都英年早逝時,他也就含糊了。
我對神靈的理解不是很深,或許壓根兒就沒有入神學(xué)之門。對于死者,愛他的人在悲痛中填充以對神靈的信仰來自我麻痹。那么,恨他的人呢?
對堂兄的恨,源自于兒時他對我的拳打腳踢的記憶。我甚至于將對他的恨延及整個伯父一家,仿佛那便是人間地獄無疑。
后來,堂兄南下去了。在家的我,自然失去了所恨的對象。隨著時間的吹磨,那些自認為入了骨的恨竟如刻在沙灘的文字一般淡去了。我甚至于對他有了懷念之情。
堂兄去世前一年臘八的時候,在外摸爬了幾年的他回家過年了。伯父一家歡天喜地,這讓我深受感動。因為兒時,我是很難發(fā)現(xiàn)這一家存有絲毫愛的影子的。
正月時,父親勸我去伯父家拜年。說是堂兄難得回家一次,兄弟之間應(yīng)該好好地敘敘舊情。舊情?這在我的記憶中又是個什么概念呢?是仇恨嗎?
然而,我終于還是去了。或許,統(tǒng)治我的靈魂的還是愛吧!伯父一家待我很熱忱,尤其是我曾恨之入骨的堂兄,又是沏茶,又是問寒問暖......
現(xiàn)在,面對死者,除了悔,悔幼時無知的恨或許阻礙了一個靈魂進入天堂的路,我還能做些什么呢?我想起了一位長者的話:用愛填充于恨,就能使恨褪去,使愛得以升華。然而現(xiàn)在,我又能去哪里尋找填充愛得地方呢?
或許,我應(yīng)該有所慰藉,至少在死者一生最后的那一段日子里,我是愛他的。我真誠地希望這最后的一點愛而不是恨能減輕些許我對于死者的罪過,伴他順利進入天堂。如果人有靈魂,有來世,我愿對他說:
親愛的堂兄,如果來世我依舊是你的堂弟,請相信,我會給予你百分之百的愛。愿你的靈魂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