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讀書階段,最讓我念念不忘的是我的小學老師楊老師。
她是一個女老師,我記得她很年輕也很漂亮。有長長的黑黑的辮子,大大的眼睛,瓜子臉,使她看上去顯得很清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小時候還算長得可愛,或者我的學習成績還比較好,楊老師她一開始就對我特別好,而且好得比較明顯,對我簡直是有些明目張膽的偏心。一個老師是不能對學生有偏心的,這點在我當了老師之后,是深有體會的。老師如果偏心了,是會遭到大多數(shù)學生的反感的。而那個被偏心著的人,也會成了公敵的。因為年紀小,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就被其他同學視為眼中釘。但是來自老師的愛,我卻歡欣鼓舞的全盤的接受了下來。我覺得讀書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現(xiàn)在想起來,就是因為老師的這種特殊對待。
對!我喜歡讀書,我喜歡去學校,以前還以為好象是天生的喜歡,現(xiàn)在想來,這是沒有道理的,事過境遷以后,我更加清楚了,我之所以喜歡讀書,其實就是因為老師喜歡著我。
有一些事是刻在腦子里忘不掉的。我記得有三件事現(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歷歷在目。
一次是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們那時都喜歡玩一種斗雞的游戲。就是一只腳用手搬離地面,另一只站著的腳可以跳躍,手搬著的腳可以向?qū)Ψ竭M攻,把對方斗倒就算贏了。我那時個頭比較小,在力氣上與別人是沒法比的。結(jié)果有次我被弄了個嘴啃泥,牙齒竟然把嘴唇咬破了。這事被老師知道了,趕緊把我抱回到她的寢室,心疼得不得了似的,一邊埋怨我一邊罵那個撞了我的同學。她就是連罵人的話都特別好聽,她好象是個下放的女知青,她說的是普通話,這樣的話在我們聽來,那真是鶯聲燕語一樣的。她把她自備的藥膏拿出來,用她的小剪刀在燭火上燒了一下,讓我忍著,咯嚓一下,把那塊突出來的肉剪掉,立即敷了藥膏上去,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記得當時是痛還是不痛了。但是老師的話還言猶在耳:"好了,以后不會落一個破相了。"
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不知道因為什么,我們被老師組織到學校里住宿了,是自愿的,我家離學校很近,不用一刻鐘就到,但是我還是叫父親推了張小床帶了床薄被,與同學住到一起,這當然是因為這樣特別好玩。一天下斜雨,忘關(guān)窗子,我的被子打濕了,老師知道以后,叫我到她房間里去睡,我當然生死不肯,結(jié)果老師又叫了另一個男生陪著我,在她房里再搭了一張床,我才搬了過去。那晚上,她給我們講了毛主席南巡回北京,林彪想在主席的專列通過南京長江大橋時把橋給炸了,被周總理與許世友等全力保護的故事,這個故事就是現(xiàn)在我也沒有從什么書中找到。雨淅淅瀝瀝的,給這個夜晚平添了一種安詳與恬靜的氣氛。雖然我對這次夜宿表現(xiàn)得平靜如水,但是心里對老師的感情卻是現(xiàn)在想起來也還是激動不已的。那個美好的雨夜也讓我從此以后特別喜歡晚上下雨。
老師偏愛我的最突出表現(xiàn)還是在座位的編排上。我在她身邊讀了五年書,卻幾乎都是坐在中間的位置上,那時還不作興位置輪流。我始終是班上的班干部,而且就一直當著學習委員。同學的作業(yè)本由小組長收好給我,我把作業(yè)再交給老師,這樣我跟老師接觸的機會與次數(shù)當然就比任何同學多許多。每次去老師那里,老師總是變戲法似的,今天給我一個水果糖,明天給我?guī)讉花生。那是個物質(zhì)相當匱乏的年代,我總是把它們放到口袋里,回家慢慢享受。
老師做得最激勵我的事當然還是每次考完以后,把我的試卷張貼在教室的外面墻上。因為那時我的考試基本上不錯什么題目的。老師大大的紅鉤很醒目。每次張貼出來都有很多同學圍觀,也包括其他年級與班級的同學,所以我在學校的名氣就相當大,連校長還有許多家長都知道我,F(xiàn)在想起來,那份虛榮心真是讓老師捧得飄飄欲仙,忘乎所以,卻也讓我小學的那五年成了我一輩子里最快樂與幸福的時光。
老師是在我讀初中時就調(diào)走了的,她在這個學校就工作了五年,而這五年教的就只有我們。現(xiàn)在想想,風云際會,這是我們師生難得的緣分。后來我進一步深造以后,而再沒了她的消息。她究竟去了哪里,現(xiàn)在又在何方,我一概不知。后來我問過很多人,卻都已經(jīng)不記得有這么個人了,也許是我所問非人。
可是總是在某個雨夜里,我突然就又想起了你,我的老師。
老師!你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你過得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