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湮,這樣看星空好漂亮的,你也過來啊。”
“阿湮,我是一個壞女孩。”
“我會盡我所能…”
“你知道的,我沒有退路了”
“阿湮,答應(yīng)我,不要恨他。”
在知了的鳴叫聲中,步入了高三的夏季。我也開始變得匆忙,穿梭在圖書館和教室,公寓之間。雖然只是形式上的匆忙,但這樣能給自己一個安慰。
以為這個夏季就像以往一樣,孤獨而漫長?缮蚰某霈F(xiàn)打破了我的生活軌跡。
“喂,顧湮,你怎么可以走得這么憂傷。”
這是沈墨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我回頭,看到穿著紅色公主裙的她,金橞垂在腰際,站在木槿下。妖嬈的紅色若盛開的玫瑰,美麗到帶刺。木槿紛紛揚揚地落下,我看到了蠻橫下的孤單與孱弱。
她最愛穿妖紅的裙子,整個夏季更換著不同的裙子,公主裙,泡泡裙…只是永遠是紅到極致。
整個夏天,她都帶我去公寓頂樓看星星。每次看到滿天星斗的時候,總會有一種莫名的悲傷溢出心房。而沈墨的姿勢更是讓我絕望。
她總平躺在平臺上,頭懸空著倒仰,她說:“阿湮,這樣看星空好漂亮的,你也過來!”
而我不敢,只是靜靜地站在最中間。我怕高。
沈墨,為什么你要這么憂傷呢?妖艷如你,怎么可以!
公寓外是傾盆的大雨,不時的夾雜著閃電與雷鳴。我對著窗戶看書。沈墨破門而入,頭發(fā)濕濕地貼在臉上,深紅的裙子粘著白皙的腿。仿佛浴血重生。
這個罌粟般的女孩!
她說:“阿湮,我是一個壞女孩,為什么你要和我在一起?”她的臉被閃電映得蒼白。
“因為我想保護你。”
她笑了,艷若桃李。掏出一支煙,嫻熟地點燃,倚著窗安靜地抽。
我掐滅了她的煙蒂,心疼地抱著她。她笑得蒼白無力,“阿湮,都說抽煙的女人不是最高貴的就是最低賤的,你說我屬于哪一種呢?”
我抱緊了她,我說:“小墨,沒事了。”
沈墨將頭埋進我的肩膀,身體不住地顫抖。
“阿湮,永遠,永遠不要去碰愛情這個東西,它很丑陋。”
我看著窗戶中沈墨的臉,眉間眼角全是塵灰的痕跡。她,經(jīng)歷了太多。
“阿湮,其實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浸染了太多的孤獨與憂傷,才會走得那么絕望。你說想保護我,這便是好人吧,自己受過的苦不讓別人受。只是阿湮,我早已陷入萬丈深淵,而你只是踩著信念的枝條,想拉住我,又怎么可能。我不知道支撐你的信念是什么。但是,阿湮”沈墨轉(zhuǎn)過身,閃電照亮了她倔強的臉,“我會盡我所能…”后面的半句話,不知是沈墨沒有說,還是雷聲太大,我沒聽見。
秋天的秋意蕭索似乎掩蓋住了那艷麗的色彩。那天之后,我再也沒有看到如罌粟般,銀色耳釘在陽光下閃爍金輝,笑得妖魅而蠱惑的沈墨。
沈墨拉著我穿過一路燈火流離,穿過春夏秋冬,看過了一片片風景,還有煙火。在夜空綻開出五光十色。最后停在巷子里,沈墨拉著我說:“阿湮,以后你要一個人走了。不要怕黑,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我。”然后沈墨就消失了。
我叫著沈墨,悠長黑暗的巷子中只有回聲尋找遼闊。
醒來的時候,窗外的老樹零零落落掉下枯黃的葉子。
我站到窗口,夕陽蒼白地接近死亡。落葉在空中飛舞盤旋,恍若隔世的畫面,就像,爸爸走的那個下午。
沈墨以很安靜的姿態(tài)走到我身后,遞給我一份檢驗報告單。
或許是秋氣太過死寂,仿佛做了個夢般,再睜開眼,心已恢復(fù)了平靜。“我陪你去醫(yī)院。”
“阿湮,陪我去車站吧。”沈墨對我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隱藏了多少的悲傷與絕望。
“真的決定了嗎?”
“你知道的,我沒有退路了。”
“---好”我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發(fā)出這個音。
沈墨開始收拾行李,對著她的背影,突然感到莫名的失落,仿佛整個世界都走到了盡頭。
總會有一種結(jié)局比死亡更為悲慘,那便是離別。
我們都以為彼此是自己的救命稻草,相互緊緊地抓住,結(jié)果只能是一起沉溺。而她,選擇了離開。那我呢,繼續(xù)苦苦掙扎?
去車站的路上,誰都沒有說一句話。我無力地將頭靠到車窗上,兩旁景物迅速后退,悲傷瞬間瘋狂地生長。
在車站看到了一家叫“殊途”大頭貼館。沈墨說:“阿湮,我們?nèi)ヅ拇箢^貼。”
“嗯。”
大頭貼上的她和我笑得放肆,只是眼底是藏不住的悲涼。
沈墨突然抱住我說:“阿湮,答應(yīng)我,不要恨他。”
沈墨的眼神讓我心疼,愛情的執(zhí)著我不懂。沈墨仿佛一只撲火般的飛蛾,義無反顧。
我閉上眼,點了點頭。
“阿湮,答應(yīng)我最后一件事,好嗎?”
“如果我能做到。”
“你能,不要放棄自己。”夕陽下沈墨以一個天使的姿勢對我說話。
向左,向右。就這樣分開,從此,人各天涯。
沈墨走后第二個星期,我從公寓搬到了附近的小區(qū)。
剛搬進的那個夜晚,我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點燃了一支蠟燭。那天是沈墨的生日。
第一次認真地審視這八十平方米的套房,偌大的客廳,太過空蕩蕩。物質(zhì)上你給了我所有你能給的,只是,我不需要這些。你懂嗎?
只是一瞬間,我很清楚地知道那個雷雨夜,沈墨的后半句話是“將你推回黎明”,盡我所能將你推回黎明?墒,傻丫頭,你怎么不一起出來呢?
走進書房,用了一夜的時間將大頭貼做成了幻燈片,就打在墻壁上看。結(jié)尾是兩個深紅的字---湮沒。
接下的日子,又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獨自穿梭在圖書館與教室之間。不再墮落。成績開始五十名五十名地向上跳,從200多名跳到了前二十。
偶爾想沈墨的時候,便抬頭看天空,或遼闊的,或蒼莽的,或明朗的,或晦暗的……小墨,當初你以一臂之力將我推出黑暗,現(xiàn)在我很好,那你呢,你一個人怎么生活?我扇了他一巴掌,因為我替你不平啊!
那天,也是雷雨夜。閃電在夜空劃出一道又一道明亮的裂痕。我撐著傘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轉(zhuǎn)角的地方突然被一個人抓住,我抬眼望去,只見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雨水順著臉頰如水柱般流下。我看到了他眼里的隱忍。“告訴我小墨去哪里了。”
我看著他,突然就開始恨他,是他把小墨逼走的,是他讓小墨痛苦的。我盯著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抬腳便走。
他抓住我的手,很用力很用力,掙扎中傘落在了地上。我直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吐出,“小墨被你逼成這樣了,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告訴我,小墨在哪里?”他聲音是壓抑后的低沉。手上的力道慢慢變大,我的手被他抓得生疼。雨水順著我的頭發(fā)一滴一滴地落下,“放開我,我不會告訴你的。”
“為什么?”他的眼睛如一潭深水,我看不出他的情緒,可是他的聲音透著如同受傷而壓抑著的低沉。
我掙脫開不開他的手,于是低頭狠狠地咬下一口,他終于松開我的手。我推開他就往前走。他在后面大聲地問道:“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她不聽我的解釋,我和張?zhí)鸶緵]有關(guān)系。”
為沈墨的不平,對沈墨的憐惜全都涌上心頭,我轉(zhuǎn)過身,過去用盡全身的力氣扇了他一巴掌,“為什么不早跟小墨解釋。”
“我以為我能找到她。“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小墨,你在哪里呢,你好嗎?
六月在又一次的燥熱中來臨。
預(yù)想之外的,母親丟下了整個公司來陪我走過這黑暗的三天。
在機場上,我看見了這個離開我三年的女人,依舊風光無限。只是有誰能看透風光背后那份辛酸。
其實我懂,公司是你和爸的夢想,爸走了,你要為他延續(xù)這個夢。我,不怪你。
6月7日,帶著對自己的誓言,對沈墨的承諾,我走進了考場。
6月23日,我拿到了成績單,是全縣第三名。
7月15日,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那頭是久違了的聲音,她說:“喂,是阿湮嗎?”
我早已淚流滿面。
“阿湮,寶寶今天出生了。”
“小墨,今天我拿到了浙江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
……
當我拖著行李箱,站在烏魯木齊的車站時,我看到了沈墨抱著寶寶。我們隔著熙攘的人群,靜靜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