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是村上春樹的代表作,它的出版已經(jīng)過去30年了,就像一壇凜冽的酒,時間越長,越散發(fā)出濃郁的芳香。
我一直以為,《挪威的森林》有村上春樹的青春生活的影子。書里的主人公渡邊澈某種意義上就是村上春樹本人。這一點在他早期的短篇小說《瑩》里有些端倪。
書是從作者38歲時去德國飛機上的回憶開始的。
作者回憶和直子在一個草地上漫無目的地走路。兩個人手挽著手,快步流星地走著,既不是要去哪里,也不是不去哪里的散步。他們就是走著。走路對他們來說,不是要追尋某個目的,而是一種相處的方式。是的,相伴著走路就是渡邊和直子相處的方式。
直子說,就在他們腳下的某個角落,有一口深不可測的井,那口井沒有標(biāo)識,誰也看不見,一旦掉進去,哭喊求救是沒有用的,只能等待慢慢被渴死餓死。而那口井所處的環(huán)境,就是他們在走路的那一大片草地,到處都被茅草覆蓋著,沒有任何警示標(biāo)志。
這是一個深刻的隱喻。它象征著直子的宿命:在完全沒有預(yù)警的情況下走向死亡。
是的,直子的世界就是死亡的世界。盡管她掙扎著不想讓自己走到那一步,她努力著,就像抓住渡邊的手,也是在掙扎。她想讓渡邊陪伴自己走一段,希望借助渡邊的幫助獲得某種救贖。但宿命就是宿命,直子的前方就是死亡,明明白白的。
直子的世界是不正常的世界,她的朋友,木月,玲子,甚至療養(yǎng)院里那個研究過人的手指和腳趾排列方式不一樣的醫(yī)生也都是不正常的人?墒撬退呐笥鸦畹募儍,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純凈而無私,與世無爭,不麻煩別人,不糾纏別人。看似不正常,卻比大多數(shù)人正常得多。
正是這種圣徒般的純凈吸引了渡邊。他無限迷戀直子的世界。從與直子和木月一起約會時,他就特別享受這種奇特的感受。他愿意呆在木月和直子的身邊,哪怕木月給他安排的四人組合進行不下去他也堅持,寧可當(dāng)個超級大燈泡,直到木月自殺在自家的車庫里。
在渡邊看來,那些正常人的生活,比如敢死隊可笑的舉動,永澤帶著他出去獵艷的夜生活,都那么不值一提,都那么污穢不堪,令他難以忍受。
可美麗的事物很難持久。直子的世界實際上是彼岸,是安放靈魂的地方。直子其實是渡邊的靈。作為渡邊的靈,直子在拉著渡邊走路,漫無目標(biāo),茫然不知所終。一邊走一邊在找著那口不知在哪里的深井,并且隨時準(zhǔn)備跳進去。
幸虧還有綠子。
綠子是另一個極端。如果說,直子是渡邊的靈,那么綠子就是渡邊的肉。
綠子活的熱鬧極了。她住在市井里,是個小業(yè)主家里的小家碧玉。她美麗善良,活潑開朗,有一手好廚藝,善持家,又和渡邊是修同一門課程的同學(xué)。
綠子喜歡一切有生命力的東西,她愛唱歌,盡管唱得跑了調(diào)。她喜歡看黃色電影,最喜歡聽的電影院里的男人咽口水的聲音。可以說,綠子就是生命的象征。
她八卦自己的父母,卻切中要害。她自強自立,一個人就能頂起一個門戶。綠子是個能將生活過得有滋有味的人,有綠子做老婆,任什么男人都會幸福的。
可是渡邊卻不想要這些。他的愛情都寄托在直子身上,只分給綠子那么可憐的一點點,而且還是在苦求直子而不得的時候。我們完全可以相信,直子的一聲召喚,遠遠大于綠子的百般努力。
渡邊有多想呆在直子的一邊,有多想加入直子的世界?看看渡邊的表現(xiàn)就知道了。他苦等直子的信,一獲允許立即狂奔而去。直子死了,渡邊萬念俱灰,他想追尋直子而去。他與玲子的交往,就是在千方百計地向直子的世界靠攏。
直子在彼岸,雖然是空靈的、虛幻的,卻無比強大。綠子在此岸,雖然是現(xiàn)實的、當(dāng)下的,卻勢單力孤,拉不動渡邊那沉重的身軀。
渡邊現(xiàn)實的世界也很熱鬧。永澤君,敢死隊,他們都和綠子一樣在拼命拉著渡邊?上В麄儗Χ蛇叺奈Σ淮。
書的結(jié)尾,綠子在對著渡邊大聲地呼喊:我可是有血有肉的女孩,而且在等著你的一聲召喚,只要你要我,我會義無反顧地投入你的懷抱!
綠子的呼喚太微弱了,能拉回渡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