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記讀書心得體會
此書以作者夫婦的生活為主線,描寫了平凡而又充滿情趣的居家生活和浪游各地的所見所聞。作者和妻子陳蕓情投意合,想要過一種布衣蔬食、賭書潑茶、吟詩作畫的有情調(diào)又愜意的淡雅生活,卻由于封建禮教的壓迫與貧困生活的煎熬,終至理想破滅。此君出身于幕僚家庭,沒有參加過科舉考試,做過商人,也曾以賣畫維持生計,雖是名不見經(jīng)傳,但筆端獨懷纏綿之情,用詞遣句呈現(xiàn)一片性靈天分,且所述皆親歷之至愛至痛之事,特別是作者寫其愛妻蕓娘與之相伴相愛十數(shù)年間的恩愛,直至生死離別的情狀,那種攝魂奪魄的悲情日月,讀來猶在眼前,讓人久不能釋懷。文字則清新真率,無雕琢藻飾之痕跡;情節(jié)則伉儷情深,至死不負,始于歡樂,終于憂患,漂零他鄉(xiāng),悲切動人。
《浮生六記》有多種文字的譯本,最早的英譯本是1936年林語堂先生的漢英對照本。林語堂在他譯成《浮生六記》英譯本后,感慨地向友人說:“沈三白之妻蕓娘,乃是人間最理想的女人,能以此姝為妻,真是三生有幸呢。”而在他為《浮生六記》所寫的序言中說道:“云,我想,是中國文學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她并非最美麗,因為這書的作者,他的丈夫,并沒有這樣推崇,但是誰能否認她是最可愛的女人?她只是我們有時在朋友家中遇見的有風韻的麗人,因與其夫伉儷情篤,令人盡絕傾慕之念。我們只覺得世上有這樣的女人是一件可喜的事,只愿認她是朋友之妻?梢猿鋈肫浼,可以不邀自來和他夫婦吃中飯;蛘弋斔c丈夫促膝暢談之時,你們打瞌睡,她可以放一條毛氈把你的腳蓋上。也許古今各代都有這樣的女子,不過在云的身上,我們似乎看的見這樣賢達的美德特別齊全,一生中不可多得……”
陳蕓長什么樣子呢?沈復是這樣描述的:“其形削肩長項,瘦不露骨,眉彎目秀,顧盼神飛,唯兩齒微露;似非佳相。”然“蕓卸裝尚未臥,高燒銀燭,低垂粉頸,不知觀何書而出神若此,因撫其肩曰:姊連日辛苦,何猶孜孜不倦耶?”“遂與比肩調(diào)笑,恍同密友重逢。戲探其懷,亦怦怦作跳,因俯其耳曰:姊何心春乃爾耶?蕓回眸微笑。便覺一縷情絲搖人魂魄,擁之入帳,不知東方之既白。”此一番風情誰人可比?
兩小無猜的二人,從小便已郎情妾意。沈復對其可謂是情根深種,告母曰:“若為兒擇婦,非淑姊不娶。”
沈復夜里挑嘴,蕓娘表姐就閨房藏粥,哥哥都沒份,單獨為情郎開小灶。文中述道:蕓暗牽余袖,隨至其室,見藏有暖粥并小菜焉。余欣然舉箸,忽聞蕓堂兄玉衡呼曰:“淑妹速來!”蕓急閉門曰:“已疲乏,將臥矣。”玉衡擠身而入,見余將吃粥,乃笑睨蕓曰:“頃我索粥,汝曰‘盡矣’,乃藏此專待汝婿耶?”蕓大窘避去,上下嘩笑之。那嬌羞窘迫的小女兒情態(tài)頓時躍然于紙上,不僅是蕓娘,怕是全天下所有裝著心上人的兒女皆是這般情態(tài)。
沈復出痘,陳蕓默默為他祈福,竟至暗地里吃齋好些年。沈復回憶說:讓之食,適逢齋期,已數(shù)年矣。暗計吃齋之初,正余出痘之期,因笑調(diào)曰:“今我光鮮無恙,姊可從此開戒否?”蕓笑之以目,點之以首。蕓娘對沈復的癡情可見一斑。
蕓娘幼年父親早逝,家中清苦。長大后擅長女紅,一家三口穿衣吃飯,弟弟從師求學,全靠她一雙巧手供給。她還特別聰明,通過一篇《琵琶行》自學成才,“始識字”,在刺繡之余又漸通吟詠,時有“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類的佳句。她從不會督促著丈夫求取功名,建功立業(yè),沈復也沒有那樣上進的性格。幾畝田,植些菜,就可以構(gòu)成蕓娘的喜悅。蕓喜曰:“他年當與君卜筑于此,買繞屋菜園十畝,課仆嫗,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畫我繡,以為持酒之需。布衣菜飯,可樂終身,不必作遠游計也。”
蕓娘雖有些迂腐,也會被封建禮教所困,然而她是儒的表,俠的骨,佛的心腸,有其豪爽性情和瀟灑的態(tài)度。游山玩水,她便陪他女扮男裝;舟中招妓,她知他心在哪里,并不多在意,只是此時想讓他玩得暢快淋漓,便如多一友更添樂趣;她對丈夫的那些文人雅興由衷地欽佩欣賞,還能為他出謀劃策,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釵鈿拿去為丈夫的交游換酒。
蘇州滄浪亭畔閑居消夏,“老樹一株,濃陰覆窗,人畫俱綠。隔岸游人往來不絕”。 夫妻倆“課書論古,品月評花”,三白又“教以射覆為令。自以為人間之樂,無過于此矣”。七月秋暑灼人,后又租借一老嫗居所, “月印池中,蟲聲四起,設(shè)竹榻于籬下,老嫗報酒溫飯熟,遂就月光對酌,微醺而飯。浴罷則涼鞋蕉扇,或坐或臥,聽鄰老談因果報應(yīng)事。三鼓歸臥,周體清涼,幾不知身居城市矣。”
最喜沈復寫兩人小別重逢時的情景,“蕓起相迎,握手未通片語,而兩人魂魄恍恍然化煙成霧,覺耳中惺然一響,不知更有此身矣”。吳儂軟語是最適合說情話的,沈三白對淑姐說: “來世卿當為男,我為女子相從。” 《閨房記樂》中記說:“余鐫‘愿生生世世為夫婦’圖章二方,余執(zhí)朱文,蕓執(zhí)白文,以為往來書信之用。”蕓娘染疾久不能愈,彌留之際對沈復說:“憶妾唱隨二十三年,蒙君錯愛,百凡體恤,不以頑劣見棄,知己如君,得婿如此,妾已此生無憾!若布衣暖,菜飯飽,一室雍雍,優(yōu)游泉石,如滄浪亭、蕭爽樓之處境,真成煙火神仙矣。神仙幾世才能修到,我輩何人,敢望神仙耶?強而求之,致干造物之忌,即有情魔之擾?傄蚓嗲,妾生薄命耳!”
沈復是凡人,蕓娘亦凡人。他們的身上或許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也可能有一些讓人不敢茍同做事方式,可他們都是率真的人,至情至性,在這污濁的俗世尤為難能可貴。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愛情,原也不必轟轟烈烈。當歷盡沉浮,塵埃落定,沈復沈三白會不會感慨滿腔地在秋日的庭院里負手而立,吟誦起納蘭性德的那首《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