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余子軒的面前走過,總會忍不住說:“討厭!”
在擦身而過的那一刻,我的臉總是隱藏不了一瞬間的笑容。
在我的心底,一直有個秘密,他是我看中的。
自問自己不是長舌婦,只是喜歡把秘密深埋在心底,慢慢來品嘗。
但在余子軒的面前,我卻不愿來泄露半點痕跡,我喜歡用高姿態(tài)來表示自己的清高。
盡管在我的夢中,他是多么的溫柔地用強有力的雙臂環(huán)繞我。
盡管他的吻是多么的狂野與霸道,但我卻樂其中。
他的吻仿如有魔法的力量,令我有著激情與渴望。
夢醒后,我抱著枕頭依在床邊,回味著夢里的激情與剛被他吻過的嘴唇余溫。
這一切,總是那么的美好。
在現(xiàn)實中,我卻總?cè)滩蛔∽约簩λ睦涑盁嶂S。
他很特別嗎?不!我認真地想一想,他只不過比別人長得斯文一點,眼睛有神一點,皮膚白一點,鼻子秀氣一點,眉毛英挺一點,身高令人妒忌一點,還有什么了不起的?眼睛鼻子都沒有缺少,我倒沒有看出他有什么特別,還不是人一個,有什么稀奇的?倒是那些好像八輩子沒見過男人似的婆娘,一見到他在籃球場上打球,就一窩蜂狂跑到那里尖叫,天下又不是只有他這一個雄性動物,我真為那些不知羞恥的雌性動物汗顏。
而春風得意的余子軒,在她們的尖叫聲中,更加賣力地賣弄自己的球技。
愛出風頭的男人,我最討厭。
又是午休的時候,剛從外面回到教室的我一進來就聽到一陣哄笑,我的眼光看了看四周,可能剛才發(fā)生了令人可笑的事情才會令這些無聊的人笑得這么無儀態(tài),尤其是那個余子軒,那種壞壞的笑容令我真想一拳打過去令他滿地找牙。
可我沒有理會他們,直接走回坐位上,卻看見余子軒的手上拿著一張紙,站在椅子上大聲說:“各位,我今天給大家讀一封信,這是我們班上的張志敬同學寫給周明慧同學的情書。”
什么?寫給我的?我愕然,不由自主地望向愛慕我的張志敬,只見他氣急斃壞地沖到余子軒面前,滿臉通紅地說:“還給我,快點還給我!”
“唉喲!你急什么,你寫這封信注明的時間是十天前的事了,這么久都沒有送出去,等我做一下好心,幫你完成這個心愿吧!”余子軒的臉上堆滿了壞壞的笑容,而那些經(jīng)常和余子軒一起打球的弟兄把張志敬攔住。
“余子軒,你這個百分之一百的壞蛋。”我咬牙切齒地怒視他。
可是他視而不見地還在那里說風涼話:“哈!哈!周明慧這個丑八怪也有人喜歡,張志敬在信中還將她當成美人,哈哈!這究竟是什么眼光?她那模樣到了春節(jié)把自己的相片拿出去賣,一定很好生意!”
“子軒,我們真的不明白你說的意思耶!”他那些所謂的弟兄一起起哄著。
“就是當門神賣嘛!”
“哈!哈!哈……”
而我,干脆給他一巴掌。
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我真的失笑,我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何失控,穿越了那一群的狂笑中激烈的賞他一巴掌。
自從開學以來,余子軒一直是女生追捧的對象,而我卻不是男生追求的目標,他的眼睛早已長在頭頂上了。
從小到大,很多人都說我很漂亮,而我看來看去,都找不到漂亮的影子附在我身上,這時候,我才明白,好心的長輩和朋友們,只是不想我傷心。
爸爸說:“女孩子有學識,有內(nèi)涵,才稱得上美人。”
于是從五歲起我就熟讀唐詩、宋詞。
媽媽說:“女孩子有教養(yǎng),才是淑女,正所謂:窕窈淑女,君子好逑。”
沒多久,我學了禮儀。
奶奶說:“女孩子有音樂的陶醉才會有氣質(zhì)。”
所以我又去修了小提琴的課程。
目的是什么?還不是為了有朝一日會遇上心中的白馬?
如今,卻把我氣到半死!
我一直的努力,只是想讓他看見我的努力,只是為了他那一點點的注意,這可憐的心愿沒達到,反而給他冷嘲熱諷一頓。他的可惡的表情捉狂了我。
這蠢蛋,一巴掌真是便宜了他。我氣憤地想著。
什么禮儀、什么教養(yǎng)、什么內(nèi)涵、什么氣質(zhì)都統(tǒng)統(tǒng)給他那混蛋給破壞了,這個盲目的家伙,只會追求那些驚艷的外表,沒品味的混蛋,“我討厭你,我打從心底看不起你。”
嘴里雖然這樣說著,可心底里卻流著淚
忘記他吧!你沒有美艷的容顏,他正眼從未看過你,更不想了解你,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好好睡一覺,明天到以后將不再有他……
有人說,要忘掉一個人,最好的法子就是移情別戀,我明白自己不是沒條件,只是不想糟蹋自己的情感。
二
每到星期天,家里開的茶餐廳特別好生意,如果有時間,我會自動請纓,而且,工作也是忘記某一些事與人的良藥。
“想要些什么?先生。”正忙著打包蛋糕的我感覺自己的柜臺前站著一個穿著白色休閑褲的男生,我沒抬頭,但發(fā)覺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卻是悅耳動聽,對于今天的表現(xiàn),我滿意極了。
見到對方?jīng)]回應(yīng),我抬起頭,一個人傻在那里,看著這個被我今天早上罵了上百遍:“混蛋”的人,用他獨有的迷死人不償命的微笑對著我。
以前,看著他的笑容,他那一口整齊發(fā)亮的白牙齒,我總是想,廣告里那些男生拍的牙膏廣告都沒有他的好看,如果他去拍廣告,一定會大紅大紫的。
可-----他大紅大紫又關(guān)我什么事呢?他一樣不會看上我的,我是注定了失敗、傷心,現(xiàn)在的我只想把那一口令我視覺失調(diào)的牙齒一顆一顆地撥下來,看他以后還怎么笑!
一想起他那么年青就沒有了牙齒的樣子,我就竊笑失聲!
“你在這工作?”
“不行嗎?”我沒好氣地說。
“不是不行,只是你這張模樣怎么好意思出來嚇人?”
果然是狗嘴長不出象牙。
“你今天沒刷牙嗎?嘴巴那么臭,小心環(huán)保局告你污染環(huán)境,看來我以后出門要帶定一支空氣清新劑才行!”
“哈!”他還是笑得那么開心。“現(xiàn)在的你就像只刺猬,滿身是刺,辣得很!”
什么?男人通常會把女人比喻成帶刺玫瑰之類的,但他竟把我比喻成難看的刺猬?他的話總令我咬牙切齒的!
“我這刺猬的剌是專剌畜生的,要不要試試?”
“你挺有意思的。”他似乎更開心地打量著我,似在重新評估一種價值。“張志敬那家伙可真有眼光,認真一看,你生氣的模樣還真的很漂亮!”
“你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
“你說呢?”又是那副油腔滑調(diào)。
“你究竟想要些什么?”我口氣中有點不耐煩。
“芝士蛋糕和咖啡,各兩份!”
“各兩份?”
他指指身后,我順著方向望過去,有一個溫婉的女孩安靜地坐在那里,那長發(fā)撥肩、溫柔似水的模樣,真令我妒忌。唉!如果自己是個男的,也會喜歡這樣的可人兒,連女人都想擁有她,何況是男人?看來,自己是沒指望的了。
沮喪的心情直線跌下谷底。
三
“嗨!來一個綠茶慕絲,一個草莓圣代。”
不知怎么搞的,自從那一次在店鋪里頭與余子軒見過面以后,他經(jīng)常一個人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還是掛著一副令人真想送他一拳的笑容。
“你的女伴呢?”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自從上次他嘲笑我之后,他在我心里的地位就變輕了,這種沒有品味的男生,我才不希罕。
“我是來看你的。”
“你放心,你都沒有死,我怎么舍得死?不用你看了。”
“你還記著上次那件事?”
“什么事?我都已經(jīng)忘記是哪一件事了。”我裝著糊涂不再看著他。“顯然,我已經(jīng)忘了,可你還記得,可見你是一個小氣鬼。”
“說得那么大方,其實心里面可記得要死,女人呀!真是口不對心。”
“你又不是女人,怎么會明白?”我眨了眨眼,壞壞地笑了笑說“余子軒,你是不是個變性人,否則你怎么會懂女人的心思?”
“你……”他一時氣結(jié)。“唉!古人說得沒錯,天下間,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
“哈!哈!說這種話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給女人拋棄過的怨男,余子軒,你給女人拋棄了?”
“你怎么這樣說話,周明慧,是!我是曾經(jīng)說過那些不應(yīng)該說的話,可你也打了我一巴掌了,你不要忘記,我當時的臉上還留著五個紅到發(fā)紫的指印呢?我們當扯平吧!”
“什么扯平?我曾發(fā)誓與你誓不兩立。”
“還說已經(jīng)忘記了,現(xiàn)在說來你還不是……”
“是呀!我就是那么小氣,你快滾吧!余子軒,實話告訴你,我一刻都不想見到你。”
“你放心,我很快就走,還有許多約會等著我呢!”
“那你還在這里死賴不走?”
“那么多的女孩子都喜歡我,為什么你就例外?”
“那是因為她們都是又傻、又盲的。”
“哈!哈!我說就不是了,喂!周明慧,你是不是想特別一點來令我注意你?”
“你發(fā)什么春秋大夢?憑你這副狗樣的,還配我喜歡你?你省省心吧!回去照照鏡子看清楚,要是看不清楚的話,就問問你的父母他們,是不是他們的合資發(fā)生突變而產(chǎn)生你這張欠挨的怪模樣。”
“好了,周明慧,你這副臭嘴巴……”
“是呀!我的嘴巴是很臭,那你還在這里傻呆著不走?”
“走就走,誰稀罕!”
終于送走瘟神,我松了一口氣。
但是,他第二個星期天還是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為什么在我決定不再去喜歡他的時候,才讓他頻頻不絕地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天!放過我吧!
“周明慧,我請你看電影,如何?”
“你不知道電影院的工作人員會說:女士和狗不能進入嗎?到時我們一定會給他們趕出來。”
“你有養(yǎng)狗?是什么品種,是不是芝娃娃那種?”他頗有興趣地把身體挨過來,“想不到你這么有愛心喜歡小狗的。”
“不!你誤會了,我沒養(yǎng)狗,可那只賴皮狗總是跟著我,你知道它的名字嗎?”
“不知道,你說說聽。”他一臉不懂地看著我。
“我一直不相信這世界竟有著這般巧合的事,它的名字竟然與你的名字一樣,也叫余子軒
“喂!你這個臭嘴巴的女人,總是轉(zhuǎn)彎抹角在罵我。”
“我有罵你嗎?我只是在說一只狗。你要是要認了的話,我也沒辦法。”
“好!周明慧,算你狠!我再也不打擾你了。”他氣憤的樣子真的令人痛快。
老天,你終于聽見我的祈禱了。
“再見,噢!是永不再見。”
我嘴巴上說得痛快,可心里此刻卻好像被掏空一樣,一點都不舒服。
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那一次開始,我真的沒有看見過余子軒星期天獨自一個人來見我了,只是在校園里偶爾見到他,也只是擦肩而過。
我整是勸告自己說,不能沉迷下去,這種人不是我能愛得起的,纏繞在他身邊的美媚那么多,多我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我干嘛去插一腳呢?對我,或許他是貪新鮮吧?從來都沒有一個女孩對他說不的,只有我才會這樣對他,對他來說,可能是第一次吧!
“管他呢!反正我都不再喜歡他了。”
雖然是這樣來說服自己,但心里面總是有一股苦苦酸酸的滋味令我難受。
從此,我與余子軒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不再有交集了。
只是有時間的時候,我會坐在籃球場的最不起眼的位置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在籃球場跑著,我真的很喜歡他在籃球場上球技的發(fā)揮,每一個動作都很優(yōu)美,或許,我才是放不下的一方,嘴上說得太硬,但私底下還是有那么的一點點喜歡他。
不知何時,身邊多了一個人影。我回頭一看,是張志敬。
“周明慧同學,你……我……”他的臉很紅,神情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你什么?有什么事痛痛快快的說出來,說話都是結(jié)結(jié)巴巴的,你是個女人嗎?”我平時最痛恨那些婆婆媽媽的人,見到他這樣就心煩,特別是他上次寫的那封令余子軒笑到翻地的情書更令我討厭。
“我……我……”還是說不出來。
“算了!你別說了。”我煩躁的揮揮手,“張志敬同學,我真的很謝謝你喜歡我,可是我想讓你知道,不管你喜不喜歡聽也好,可是我還是要說:我不喜歡你,可我也沒辦法來阻止你來喜歡我,總之我想讓你知道我的立場,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請你不要打擾我的空間。”說完就不再看他,還是籃球場上那身影好看,于是把目光放在那有著我日思夜想的人身上。
可是當我望向籃球場的時候,就看見余子軒停了動作傻站在那里看著我這邊,他的隊友正好傳球給他,可他沒接,傻傻的站在那里吃了球餅。
“你怎么了,子軒,沒事吧?”
“子軒,你今天怎么了?在神游嗎?”
……
他的隊友們?nèi)紘松先,還有那些吱吱喳喳的婆娘們好像當她們的白馬王子是玻璃做的一樣,那心痛的樣子看了就令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放學了,慢慢地推著單車在靜靜的樹廊走著,夕陽柔和的余輝將校園裝飾得很暖,很美。
我很喜歡這種環(huán)境,它給了我心靈上有短暫的平靜。
“你這樣口不對心、嘴巴又臭的女人,你給我站住。”
一個突然的聲音打破了這靜靜的空間。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才會這樣直接叫我,他的出現(xiàn)令我心跳加快,可他說的話令我怒火燃燒。
“叫你別走,你還走?”
他以為他是誰了?我干嘛要聽他的?不想與他浪費唇舌,還是當沒聽見般的準備上車而去。
可我的車此刻怎么踩都不動了,回頭一看,余子軒他這個大個子雙手拉住了我的單車尾,臉上的笑容很夸張的笑著說:“踩呀!怎么不踩了?”
“你快放手。”
“不放,我就是不放。”他耍著無賴,“你快點下來,你下來我就放。”
“你想干什么?”走不了了,只好下車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樣了。
“你今天去了籃球場了?”
“你又不是盲的。”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冷淡。
“喂,女人,跟人說話要看著對方的眼睛,這是一種禮貌,知道嗎?”
“不用你說,我知道,可是看著你,我怕會染上紅眼病。”
“你這個人,怎么總是有那么多難聽的話的?”笑意還是堆滿了臉的余子軒坐上了我的車尾,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我,令我全身如有蟲在身上爬般的難受。
“難聽你就別聽,沒人讓你在這里聽,快點滾下我的車。”
但他還是紋風不動的坐在那里,聲音此刻變得很輕很柔:“你今天來看我打球,我很開心。”
“我哪有去看你了?你有什么值得我去看的,我只是好奇一大群的男生怎么像傻瓜般的把一個球傳來傳去的再射向籃子里去,多么幼稚。”
“你總是口不對心,我知道你是去看我的,現(xiàn)在人少,就認了吧?”
“我懶得跟你說。快點走開,我要回家了。”
“周明慧,你聽我說,我……我……”他的臉紅了紅,滿臉不好意思。
“你什么?”我的語氣很逼徹地問。自己雖然很討厭男生說話結(jié)巴的,但此刻緊張的竟是我。
“我發(fā)現(xiàn)自己有點喜歡你。”
“幸好只是有點而已。”我盡量令自己平靜。“你還是將這愛意的小火苗弄熄算了。我不想做某人的第N任的所謂女友。追到手,然后就像一張用過的紙巾當垃圾扔掉。”
“不!我是說真的,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雖然你長得不漂亮,可是我就是喜歡你,每時每刻都會想著你,我喜歡看到你生氣的樣子,喜歡你罵我的神情,喜歡你……”
什么跟什么了?他不說還好,他這么一說更令我火怒三丈,原來我一直喜歡的竟是個心理變態(tài)。
“我看你八成就是有自虐的頃向,你還是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你聽我說完。”他大聲地命令著。
我鼓起腮呼了一口氣。“好!你說吧!”
“我喜歡你在上課時沉思的樣子,喜歡看著你拉小提琴沉醉的樣子,喜歡你在夜里依在陽臺邊念著:什么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的詩句。喜歡你……”
“什么?你在偷窺我?”我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他的話令我異常的生氣。
“不是!我只是想跟你說,我真的喜歡你,非常非常地喜歡你,喜歡你到我也不知道的地步了,我每晚睡不著覺就出來散步,不知不覺地走到你家外邊,剛好看到你站在陽臺上,我不是偷窺你,只是無意中遇上的,我承認我自己在偷偷地看你,那只是在課堂上的事,真的,我沒騙你。”
“真的沒有?”
“真的!我發(fā)誓。”
“你這種人怎么這么容易就向人發(fā)誓,我看還是算了吧!”
“不!”他可急了,“我這是第一次呀!相信我。”
我沒有開聲,拼命地忍著嘴角的笑意。“我看你好像沒有多少的誠意。”
“誰說我沒有誠意?我現(xiàn)在要大聲地告訴全校的人、花、樹、草知道,我——余子軒喜歡周明慧,雖然她不漂亮,但是她在我的心里是最可愛、最美的。我要讓她開開心心的做我的女朋友……”
他此刻真的很像個傻瓜般在大叫,我的笑意已逐漸擴大、再擴大……